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澄然 作者:南淮有榆

      香一蔓,澄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。

    他一直爱喝奶茶,而且独孤一味,只喝珍珠奶茶。因为蒋兆川给他煮过。

    蒋兆川在碗里配了个小勺,奶茶里煮熟的圆子乌黑晶透,他才放心道:“用勺子吃,以后不准用吸管。”

    他昨天光看着一团“黑珍珠”在吸管里上吸下移,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。不知道是谁发明了这些珍珠,又小又密,小孩吸都吸不动,随时都会被呛到气管里。可是看澄然却十分喜欢。他今天特意去打听了下,自己买了红茶包和浓鲜奶,试了一下午,又用木薯粉加红糖做了里面的珍珠圆子,配上小勺,才算是放心了。

    澄然不肯动手,“爸爸你喂我。”

    蒋兆川先拿勺在碗里搅了搅,“张嘴。”

    这是他爸第一次煮奶茶,还远没有日后的香甜醇滑,珍珠丸子也没有外面卖的那么q弹,主要是易嚼易吞。蒋兆川也没什么信心,“不能喝太甜,以后爸会煮更好的。”

    这点他知道,以后他爸煮的奶茶可是一绝,而且之后都是越来越甜,很有港式风味。一点也不比茶餐厅里卖的差。他那时候上学每天都会带个保温杯去学校,曾经有同学抢着要喝,他只能大方的请了全班同学去校外的奶茶铺,这才保住了他爸的心血。

    澄然最后把碗接过来吃的干净,其实这味道已经有些陌生了。之前,自从蒋兆川再婚后,他就再也没有喝过奶茶。

    “爸爸。”吃到嘴里,终于回味甘甜。他吃完了就赖在蒋兆川身上,“这是我爱喝的,你不能给别人煮。”

    蒋兆川笑起来,他揉澄然的头发,“我还有多少个宝贝儿子,嗯?”

    蒋兆川平日里为人正肃,心头又压着太多事,因此眉目间总是团着一股化不去的阴戾。他着实还很年轻,却被这股戾气氤的冷厉沉暗,总令人敬而远之。也只有这些天,肩上的重石忽地松了不少,蒋兆川才开始频频朗笑。澄然伸手去抚他的眉毛,他的嘴巴,笑起来的蒋兆川英俊的逼人。和奶茶一样,以前是他的,以后也都是他的。

    “你自己说的,你只能有我一个儿子。”

    春晚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,欢快喜庆的画面在老式的黑白电视机上上演,每一个人都在说着“新年快乐。”澄然一开始还靠在蒋兆川的肩头上看电视,野心勃勃的要熬到十二点。可惜小孩子的身体作息太规律了,他到九点多就开始打瞌睡,强撑着撑着就睡过去了。尚有意识前他反手抱住蒋兆川的腰,头埋在他胸前听声音,厨房里还有小火在“咕嘟咕嘟”的煮奶茶,木薯圆子被熬的化到了锅底,红茶和牛奶浓成了半锅,散出温暖的熏人甜味。

    澄然就在这样的味道里半梦半醒,太甜了,甜的让他一时恍惚的觉起,仿佛从来没有过那十九年,和蒋兆川没有任何龃龉,没有后面那些漫长又痛苦的回忆。他才真的是六岁,一切都刚刚开始,他们还可以好好的做一对正常的父子。

    午夜的时刻到来,蒋兆川关掉电视,把澄然抱在胸前回房间。澄然正被刚才的恍惚惊醒,他极努力的睁开眼睛,声音低到不行的说了一句,“爸,新年快乐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终于放心了,灯光一灭,鞭炮声“砰砰”的炸起,窗外是漫天的绚烂到极致的烟花。澄然心里的坚持在梦中凝成一道墙,他从十九岁的严冬走到这个冬天,时光本该是永逝过客,却又还给了他这些年。一切似在重演,又带有偏差。可,到了这一次,他还能不能撼动蒋兆川……

    第19章 季节

    新年之后,春运前的人流再次涌进了这个城市。蒋兆川短暂的陪澄然过了个年,然后又投入了市场考察中。澄然不解的问过他,竟还是为了珍珠养殖的事。

    说起来,澄然其实早把蒋兆川之前说过的要养殖珍珠的事给忘了。他对蒋兆川的印象还保持在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这种层面上。突然间要转行去从事养殖业,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。

    他尚且回不过神,蒋兆川却早就按着之前打听好的门道着手办事去了。

    珍珠养殖的季节最好的季节是在每年的三四月份,原在去年的十一月左右蒋兆川就接洽过一个珍珠养殖的大户,只是碍着有心却缺少资金。现如今三个月过去,他就筹够了所有的本钱。从买蚌种,租赁水塘,到请工人。有了本金在手上,一关关就很容易打通。其中也少不得四处请人吃饭,在酒桌上拉关系。整个二月到三月上旬,蒋兆川又恢复了早出晚归,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。澄然也从不乱跑,每天晚上准时等在家。只是蒋兆川回来的时间就越来越晚,一个星期里有四天是满身大汗,还有三天是酒气冲天。

    澄然从前听他提过,料想蒋兆川后来惊人的酒量也是这个时候被锻炼出来的。只是现在的他还远没有日后的游刃有余,蒋兆川每次喝完酒后都非常的烦躁,他怕吵着澄然,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。一身的酒味洗都洗不干净,每每到了凌晨才能去睡。就算躺到床上,也是辗转无眠,黑暗中他一个背影,都让澄然觉得孤寂。

    “爸。”澄然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,用力掰开他的手臂,自己先枕上去。

    蒋兆川迷迷糊糊的,感觉儿子往怀里钻就顺势搂住,另一手习惯性的在他背后开始拍,不由自主的在叹气。

    “爸,你烦什么呢?”

    蒋兆川揉了揉额头,眼睛对着黑魆魆的天花板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小区里平日里就安静,如今已经凌晨了,幽幽静静的只闻风声。澄然闭目在蒋兆川胸前靠着,只是听他规律的心跳,都觉得极有归属。渐渐,耳边蒋兆川的呼吸开始由重转轻。澄然听他睡了,也熬不住了,打个哈欠就埋头。

    正当他以为蒋兆川沉到梦乡的时候,头顶的声音低低的响起,“爸在想,能不能给你最好的生活。宝宝,我把你从外婆身边带过来,爸到底能给你什么?”

    蒋兆川原来也是会怕的,他说到底根本一无所有,全部的身家就是押命赢来的那几万块赌金。而现在他又把这仅有的身家都投到了前途未明的创业上。输了,不止什么都没有,连澄然即将要上学的学费都支付不起。他自己可以一穷二白的讲究,可是小孩怎么办,难道要跟他一起吃糠咽菜,小小年纪就营养不良?

    这些日子以来,不管大小,每一笔钱投出去,蒋兆川心里都会闪过一些心思。但是他不敢想,他太不敢深想了。万物萌动,澄然就是他最深的挂念,连着他身上数以千万的血管。初春最盛的嫩芽,就是他的蓬勃。他深切的想把世上一切的好东西都堆到他面前,却偏偏什么都给不起。

    他努力的想挑战这种境况,却是自己先陷入了牛角尖。还未得到,就已经怕失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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